改判要點：

婚姻關系存續期間非因日常生活需要對夫妻共同財產做重要處理決定的，夫妻雙方應當平等協商，取得一致意見。非因日常生活需要而將共同財產無償贈與他人，損害另一方財產權益的，該贈與行為應為無效。

本案系贈與合同糾紛，受贈人主張按轉讓案涉房屋時的市場價值扣減金額沒有法律依據，一審法院未對案涉房屋價值進行司法鑒定亦無不當。

案情簡介：

2012年3月9日，宋小江、張美美辦理婚姻登記手續。2015年5月29日，福建梁山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與林小美簽訂《商品房買賣合同》（合同編號：FZ1505），約定林小美向福建梁山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購買水泊一號11#樓2102復式單元，該房屋總價款為2,185,599元，乙方應于2015年5月29日前付房款665,599元，于2015年9月6日前付商業貸款1,520,000元。2015年6月25日，大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福州分行（貸款人、抵押權人）與林小美（借款人、抵押人）、福建梁山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保證人）簽訂了一份《個人購房借款及擔保合同》，林小美向大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福州分行申請抵押貸款金額152萬元用于繳納購房款。

2016年5月25日，福建梁山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與林小美簽訂《商品房買賣合同》（合同編號：FZ1605），約定林小美向福建梁山房地產發展有限公司購買水泊一號地下室地下280車位（以下簡稱“280車位”），該車位總價款為250,000元，乙方應于2016年1月9日前付房款250,000元。

2016年6月29日，林小美取得280車位的預告登記證明。2018年3月22日，林小美取得水泊一號11#樓2102復式單元房屋（以下簡稱“11＃樓2102單元”）的不動產權證書。2018年11月26日，林小美、宋小江共同至福州市不動產登記中心，通過買賣的方式辦理11#樓2102單元不動產權轉移手續，將11#樓2102單元房屋登記在宋小江名下。宋小江、林小美均確認，11#樓2102單元不動產權轉移時，宋小江并未向林小美實際支付對價。

自2013年至2018年，林小美、宋小江之間還存在大量資金往來。自2013年3月23日至2018年2月27日，宋小江名下的銀行賬戶共向林小美名下的銀行賬戶轉賬7511634元；林小美名下的銀行賬戶共向宋小江名下的銀行賬戶轉賬4104756元，并通過林某名下的銀行賬戶向宋小江名下的銀行賬戶轉賬1020000元，合計5124756元。

一審臺江法院觀點：

張美美與宋小江之間存在合法有效、受到法律保護的婚姻關系，二人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取得的財產為夫妻共同財產。現宋小江在與張美美的婚姻關系存續期間與林小美保持了近七年的不正當男女關系，違反了其應當忠誠對待婚姻的義務，且其在違反忠誠義務的同時，還在沒有正常經濟往來的情況下，將大額款項支付給林小美，無證據證明宋小江所支出的款項經張美美認可，亦無證據證明宋小江所支出的款項屬于不應當歸屬于夫妻共同財產的個人財產，張美美有權對宋小江擅自處分夫妻共同財產的行為提出異議。據林小美陳述，其與宋小江2010年8、9月左右已經發展成為男女朋友關系，相處時間不短，若其確實與宋小江有感情基礎，必然提出建立長期穩定的婚姻關系的請求，在這種情況下，宋小江是無法回避其已婚的事實的，故林小美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宋小江已婚的事實，林小美與宋小江保持長期不正當男女關系的行為已經違反了社會公序良俗。宋小江基于雙方這種違反社會公序良俗的不正當男女關系將較大數額的夫妻共同財產擅自贈與給林小美，侵犯了張美美與宋小江的夫妻財產共有權，張美美作為宋小江的合法妻子有權要求認定該贈與行為無效。

由于水泊一號11＃樓2102單元現已變更登記至宋小江名下，為張美美、宋小江夫妻共同財產，其利益已歸張美美、宋小江享有，張美美無權要求他人返還為購買該房屋而支付的對價。11＃樓2102單元首付款為665599元，宋小江于2015年8月29日、9月30日、10月29日、12月30日各向林小美名下尾號9866銀行賬戶轉賬13000元，合計52000元，自2016年1月至2018年2月，于每月27日左右向林小美名下尾號9507銀行賬戶轉賬16000元，合計416000元，張美美要求林小美返還上述部分款項的訴請，一審法院不予支持。張美美主張案外人廖小二通過林小美向宋小江借款，但并未提交借條等證據證明借貸關系真實存在，故對于張美美的該項主張，一審法院不予采信。張美美主張宋小江于2017年12月14日將102萬元現金贈與林小美，該筆款項為張美美、宋小江的夫妻共同財產，張美美有權要求林小美歸還。對于該筆款項的來源，張美美、宋小江與林小美的陳述不同。本案中各方當事人、案外人劉小七、葉某（系林小美的姐夫）的相關陳述與宋小江、林小美的銀行交易流水能夠吻合，故對于張美美關于該102萬元現金為宋小江對林小美的贈與的事實，一審法院予以確認。林小美陳述其于2017年12月25日向林某的銀行賬戶轉賬104萬元，系其向他人出借款項，到期收回本金和利息，但并未舉證證明該借貸關系真實存在，故對于林小美的上述陳述，一審法院不予確認。但由于林小美轉給其姐姐林某104萬元，林某將其中102萬元轉給宋小江，即宋小江向林小美贈與的102萬元款項已通過案外人林某轉至宋小江的銀行賬戶，由宋小江控制并支配，宋小江對此事實予以確認，故對該事實一審法院亦予以確認。訴訟中，張美美提交了案外人廖小二、曾小偉、楊大偉、黃小五、劉小七等人的陳述，但張美美并未提交證據證明上述人員的真實身份情況，上述人員庭審時亦均未到庭發表證人證言并接受質證，故對于上述案外人的陳述，一審法院均不予采信。張美美主張宋小江名下尾號8174、1422的兩張信用卡實際使用人系林小美，但并未舉證證明該事實，故對于張美美的上述陳述，一審法院不予采信。對于2013年至2018年期間宋小江向林小美轉賬的其他款項，林小美并未舉證證明系其與宋小江之間的正常經濟往來而產生，故扣減林小美向宋小江轉賬的金額后，剩余部分應當予以返還。張美美、宋小江現仍為夫妻關系，宋小江向林小美贈與張美美、宋小江夫妻共同財產的贈與行為被撤銷、林小美返還受贈款項后，該部分款項仍為張美美、宋小江的夫妻共同財產，歸夫妻共同共有，對該部分財產如何分配、處分，張美美、宋小江可另行協商解決。張美美要求林小美、宋小江自本案起訴之日起按年利率6%的標準向張美美支付林小美受贈款項的資金占用利息的訴請，于法無據，一審法院不予支持。

綜上，2013年至2018年期間，宋小江共向林小美轉賬7,511,634元，贈與現金1,020,000元，共向林小美交付錢款8,531,634元，扣除林小美向宋小江轉賬5,124,756元，扣除11#樓2102單元首付款665,599元以及為歸還購房貸款而支付的468,000元（52000+416000=468000），尚余2,273,279元，宋小江對林小美的該部分贈與行為無效，林小美仍需向張美美歸還2,273,279元。判決：一、宋小江贈與林小美2,273,279元款項的行為無效。二、林小美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張美美返還2,273,279元。三、駁回張美美的其他訴訟請求。

二審福州中院觀點：

首先，位于水泊一號11#樓2102復式單元現已變更登記至宋小江名下，屬宋小江、張美美夫妻共同財產，該房產實際利益歸張美美、宋小江享有，為購買該房屋支付的對價應予扣減。根據林小美二審期間提交的《大宋銀行個人貸款還款賬單》，該房產剩余貸款已于2018年4月2日提前結清，金額為1311178.55元，該筆款項屬于購買房屋支付的對價，應在林小美向張美美返還的金額中予以扣除。林小美關于其曾與張美美、宋小江口頭約定以上述房屋抵清雙方之間的金錢債務的主張，因缺乏證據，本院不予支持。此外，本案系贈與合同糾紛，林小美主張按轉讓案涉房屋時的市場價值扣減金額沒有法律依據，一審法院未對案涉房屋價值進行司法鑒定亦無不當。

其次，關于現金102萬元的問題。在案銀行流水顯示，宋小江于2017年12月14日取出110萬元，12月15日林小美向自己賬戶存入102萬元，結合當事人的陳述及證人葉某、案外人劉小七的證言，可以認定宋小江贈與林小美102萬元現金的事實。林小美未能提出相反證據證明，應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此節主張，本院不予采納。

另外，林小美還提出應扣除案涉房屋裝修、繳費及辦證等費用及每月5000元的生活成本支出，張美美、宋小江存在過錯應減輕林小美責任等，上述主張均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均不予支持。

綜上，經查實，2013年至2018年期間，宋小江共向林小美轉賬7511634元【包括11#樓2102單元首付款665599元以及為歸還購房貸款而支付的468000元（52000+416000=468000元）】，贈與現金1020000元，合計8531634元，林小美向宋小江轉賬5124756元，11#樓2102單元現已變更登記至宋小江名下，該房產剩余貸款已于2018年4月2日提前結清，金額為1311178.55元，故林小美向張美美返還的金額為962100.45元（8531634元-5124756元-665599元-468000元-1311178.55元）。綜上所述，林小美的上訴請求部分成立。判決如下：一、撤銷福建省福州市臺江區人民法院（2019）閩0103民初81號民事判決；二、宋小江贈與林小美962100.45元款項的行為無效；三、林小美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張美美返還962100.45元；四、駁回張美美的其他一審訴訟請求；五、駁回林小美的其他上訴請求。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福州律師蔡思斌評析：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一）》第十七條的規定：“第十七條 婚姻法第十七條關于“夫或妻對夫妻共同所有的財產，有平等的處理權”的規定，應當理解為：（一）夫或妻在處理夫妻共同財產上的權利是平等的。因日常生活需要而處理夫妻共同財產的，任何一方均有權決定。（二）夫或妻非因日常生活需要對夫妻共同財產做重要處理決定，夫妻雙方應當平等協商，取得一致意見。他人有理由相信其為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的，另一方不得以不同意或不知道為由對抗善意第三人。”據此，夫妻在對待非因日常生活所需的大額財產時，應由夫妻雙方平等協商，取得一致意見。若他人有理由相信其為夫妻共同意思表示的，另一方不得以不同意或不知道為由對抗善意第三人。

然而案件中，男方宋小江將其與女方張美美的夫妻共同財產擅自贈與第三者林小美，而林小美明知宋小江已婚，卻仍與其同居往來，保持不正當的男女關系，違背社會公序良俗的原則。期間更接受宋小江的大額財產，其不屬于善意第三人。因此，宋小江對林小美的贈與行為直接侵害了張美美對于其夫妻共同財產享有的財產權益，張美美有權主張宋小江對林小美的贈與行為無效，要求林小美返還財產。法院最終也判決林小美返還相關財物，林小美在案件中系既損失青春也未獲得任何財物，得不償失。

案例索引：(2019)閩01民終7012號，以上涉及人名均為化名。